兒時與爸爸的回憶故事：洗澡

　　小時候，爸爸經常帶我們去職工浴池洗澡，那時的林業職工浴池是福利型的，單位每個月給職工發四張澡票。

　　職工浴池的鍋爐燒制材廠的剩余物——鋸沫子。為了能及時運送鋸沫子，林業局在制材廠和浴池之間鋪設了一條小鐵軌，小鐵軌上是一輛老式的小火車廂，箱里裝著鋸沫子，小火車廂前是一頭身上少毛、黑白相間、體形巨大、頭上擎著兩只大角的大公牛，它在一位老林業工人的吆喝聲中，每天都慢慢悠悠地往返于此間。

　　職工浴池很大，外面是一個大廳，里邊有兩個大池子，其中一個池子里的水很熱，林業職工活很累、很辛苦，為了緩解一身的疲憊，他們都愿意在熱水池里泡澡。熱池子我們小孩不敢涉足，而另一個池子里的水溫適中，很適合我們小孩在里面洗澡。

　　我和兩個弟弟每次之所以高興地跟著爸爸去浴池，其實我們根本不想去潔身，而是為了在池子里游泳，那是我們摟狗刨和扎猛子的好地方。

　　每次去浴池洗澡，在爸爸給兩個小弟弟脫衣服的時候，我已迫不及待地用最快的速度脫得精光，迅速跑上池臺，像蛤蟆一樣“撲嗵”一聲跳進了澡池子里。

　　“撲嗵、撲嗵”……澡池里水花迭起，濺了別人一臉水，爸爸佯裝嗔怒地喝斥我們，而我們又何嘗不想人模人樣地裝規矩些呢?可我們板不住自己，看到這一池子水，看到別人家的小孩還在里面用手扒在池沿上，用兩條腿在池子里面亂“撲嗵”，一顆蕩漾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，剛剛平靜的水面，又讓我們給攪開了鍋。為了減輕池水濺起的浪花，為了不影響別人洗澡，還沒等我們泡好，爸爸就趕忙從池子里拽出一個兒子摁在池邊搓澡，兩個小弟弟搓完就該輪到我了，玩興正濃的我很不情愿被爸爸摁在那里……極有耐性的爸爸搓得很慢很細致，從頭到腳，面面俱到。

　　我那時小，皮膚細嫩，有時禁不住爸爸反復的揉搓。開始的時候，我還閉著眼睛呲牙咧嘴地強忍著，實在熬不住了，我就用眼睛狠狠地瞪爸爸。每臨此時，爸爸總是笑呵呵地對我說：“好好好，我輕點，好兒子，再堅持一會兒啊!”爸爸雖然這樣說，可手上的勁一點也沒減弱，不一會兒的功夫，我便被爸爸搓擦得遍體通紅。一直耐到爸爸搓完，然后他一邊關注著我們，一邊草草為自己搓洗。洗完澡，他在一個木槽子里面注入干凈的溫水為我們洗頭，然后用香皂渾身上下給我們擦洗一遍，沖干凈，最后用擰干凈的毛巾擦干我們身上的水珠。

　　后來，我漸漸長大點了，為了擺脫爸爸的約束，就不和爸爸去洗澡了，約小伙伴們一同去浴池洗澡。說是洗澡，其實就是去玩。

　　再后來，兩個小弟弟也相繼脫離了爸爸。從此，爸爸就一個人去洗澡了。

　　記得每年回家過春節，我都要領著患腦血栓的爸爸去浴池洗澡，望著泡在澡池里的老父親，想著小時候他給我們搓澡的歷歷往事，鼻子不由得一酸，也不知是泡澡出的汗還是淚水，它們混合在一起，順著我的兩腮肆意地流淌著……

　　光陰似箭，歲月如梭，我永遠也忘不了爸爸那雙大手給我們遍布肌膚的揉搓……這種感受至今回想起來仍是那樣的親切，仍是那樣的近在咫尺。寫到這里，我的手在顫抖，渾身上下的每一根血脈仿佛都在那雙大手的揉搓下澎湃起來。

　　【作者：程遠棟（公眾號：咱們村）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