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有感:追懷溫暖的精神故鄉(xiāng)
編者按：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是現(xiàn)代詩人艾青創(chuàng)作的詩歌，下面我們來看一篇關(guān)于這首詩歌的讀后感吧!
讀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，跟隨詩人筆觸所及的生活細(xì)節(jié)，走進(jìn)詩人的兒時憶。情到深處，淚光點(diǎn)點(diǎn)。
這首詩的情感深處，是艾青對自己精神故鄉(xiāng)的追懷。無關(guān)階級，只關(guān)人性，所以它超越時空，觸摸到我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。
精神故鄉(xiāng)不是地域空間上的故土，而是兒時對愛記憶的起點(diǎn)，是曾給予一個幼小生命以愛、溫暖與安全感的人，可以是血肉相連的生母，也可以是有養(yǎng)育之恩的養(yǎng)母，也可以是其他人。對艾青而言，魂牽夢縈的精神故鄉(xiāng)是他的乳母。
弗洛姆在哲理散文《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愛》中說，母親是我們的故鄉(xiāng)，是大自然、大地和海洋。是的，母愛是世界上最無私、最純粹的愛，所以我們歌頌偉大的母愛，把母親和故土并列為故鄉(xiāng)。如果說故土是我們地域上的故鄉(xiāng)，母親就是我們精神上的故鄉(xiāng)。
但不是所有的生母都是孩子的故鄉(xiāng)、大地和海洋。我們所知的古今知名人物中，古有鄭莊公和武則天的四個兒子，今有張愛玲和艾青，其生母就不是他們的精神故鄉(xiāng)。
《左轉(zhuǎn)•鄭伯克段于鄢》記載，鄭莊公的母親武姜生莊公時難產(chǎn)受驚，于是厭惡莊公，愛小兒子共叔段并幫他謀取世子之位，甚至與共叔段里應(yīng)外合意欲滅掉莊公。莊公謀高一籌，一舉拿下親生母親和弟弟，并以“黃泉(地道)相見”的方式讓裂隙的母子關(guān)系下了個臺階，“遂母子和好如初”。真能和好如初嗎?在莊公情感深處，生母武姜恐怕不會成為他想回歸的大自然、大地和海洋。
武則天與四個兒子的權(quán)力之爭中，母子親情在權(quán)杖的金光下黯然失色。這依然不夠，李賢、李旦的死于非命，為“母愛”做了最令人不堪直視的注腳。
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臨終前想見女兒一面，張愛玲的決絕無情，難道不是對年幼時母愛缺席最有力的反抗?張愛玲對自私人性的認(rèn)識源自她對自私親情的深刻感受。她沒有精神故鄉(xiāng)，因為在一個孩子自立成人前最需要愛、呵護(hù)、溫暖與安全感的歲月里，她的世界一片蒼涼，不堪回首。張愛玲對人心涼薄的透徹感受，讓她留給這個世界孤傲蒼涼的一瞥。追根溯源，她的孤傲無情是因為她精神故鄉(xiāng)的缺位。弗洛伊德關(guān)于童年經(jīng)歷對人成年后人格的影響有過精辟的論述，此不贅言。
艾青的生母也不是他的精神故鄉(xiāng)。乳母大堰河，才是艾青的大自然、大地和海洋，是他魂牽夢縈的精神故鄉(xiāng)，是他最寒冷最孤單最無助最寧靜時精神最想回歸的故鄉(xiāng)。那里有溫暖，有呵護(hù)，是航船的港灣，是落葉歸根的大地。艾青的幼年經(jīng)歷與鄭莊公何其相似!據(jù)艾青關(guān)于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創(chuàng)作回憶的相關(guān)自述材料，艾青出生于地主家庭，出生時母親難產(chǎn)，算命先生說他會克死爹娘。父母迷信，就不喜歡他。他一生下就遭到歧視，很快被送到本村一位貧苦的農(nóng)婦家撫養(yǎng)。這個農(nóng)婦就是艾青的乳母大堰河。直到五歲要念書了，艾青才被父母領(lǐng)回家里。于是“我做了我父母家里的新客了”。回家后，他依然在被冷漠、被歧視的空氣里長大。長大后，他總想早點(diǎn)離開家庭。
艾青比張愛玲幸運(yùn)，因為他有一個可以回歸的精神故鄉(xiāng)，這就是寬厚、善良、淳樸的大堰河，他的乳母。大堰河給了艾青勝似母親的愛，這份愛溫暖了幼年艾青的心靈，也溫暖了成年艾青的人生，使他的人生敷上了一抹暖色，不至于荒涼得讓人絕望。多年后，艾青在獄中的窗口看到外面下雪，想起了他的保姆大堰河，一口氣寫下了這首感人至深的名作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。
“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懷里，撫摸我”一句在詩中出現(xiàn)了兩次。這個生活細(xì)節(jié)是對愛的記憶，是對愛的追懷，是對愛的感念。對一個幼兒，母親的懷抱就是溫暖他生命的晴空。大堰河用厚大的手掌，用溫暖的懷抱，為幼年艾青撐起了一片生命的藍(lán)天，溫暖了艾青的一生。人在困厄中，情感上往往要回到生命的本源，用追懷溫暖往事來溫暖當(dāng)下寒冷的心境。乳母大堰河厚大的手掌和溫暖的懷抱，是幼年艾青的港灣;大堰河無私寬厚的愛，一直流淌在成年艾青生命的河床上，給他以溫暖與慰藉。
筆至此處，我又想起了蕭紅的《呼蘭河傳》。《呼蘭河傳》何嘗不是蕭紅在生命最困頓的時候?qū)簳r溫暖往事的追懷?獨(dú)居香港，戰(zhàn)火紛飛，愛人離去，重病纏身，生命無多，誰能安撫她內(nèi)心的焦慮與無奈，恐懼與絕望?完成《呼蘭河傳》不久，蕭紅就香消玉殞。也許，《呼蘭河傳》不只是寫給讀者的文學(xué)作品，更是蕭紅生命的最后歷程撫慰自己心靈的良藥，因為那里有爺爺?shù)臏嘏泻蠡▓@詩意田園的溫馨寧靜。
世事洞明皆學(xué)問，人情練達(dá)即文章。走出文本，知人論世，貼近詩人的成長歷程與心路歷程。再走出艾青的圈子，走向其他作家作品，走向他人他事，走向更深遠(yuǎn)的人心，也許我們更能貼近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的情感更深處。從這個視角審視，追懷溫暖的精神故鄉(xiāng)，可能更貼近詩人情感的深處。
作者|襄陽東風(fēng)中學(xué) 張艷
公眾號|董一菲詩意語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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